日狛/我们的未来彼此相连（下）
#前文： 上
像这样两个人一起肩并肩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若是放在两年前，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吧。
日向创和狛枝凪斗。
他们曾经历过那些残酷的事件，各自也有复杂又无法抛弃的过去，甚至一度擦肩而过失去彼此，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现在。
今年的圣诞节快要到了，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橱窗里的姜饼人和火鸡、星星状的挂饰、系着缎带的铃铛……还有节前例行的大减价。用红绿双色的马克笔标注出的打折力度实在是太过诱人，日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觉得……明明最有圣诞气氛的就是日向君本人啊。”狛枝歪着头看他，“摘下隐形眼镜后简直就是圣诞节的吉祥物呢。”
“你自己才总是穿着奇怪配色的衣服吧。”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时候，棕发的预备学科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的确我也没资格对你的喜好指手画脚，不过既然是……”
等等，这句话是不是有点熟悉？
对方眨了眨草绿色的眼，干笑着移开视线，“那个……其实你也发现了吧？大概是一直待在一起的关系吧，总觉得被你这家伙影响了，说话的风格啊口气啊之类的……也、也就是所谓的‘交叉感染’？”
“……比喻的内容感觉好恶心啊。”他嫌弃地撇了撇嘴。
“重点在那里吗！给我好好听人说话！”恼羞成怒的预备学科伸手去捏他的脸。
这种小动作放在同性友人身上似乎有些太过亲昵了，连路人都好奇地偷偷看过来，但身为中心的两人却毫无自觉。
“日、日向君！”狛枝试图把脸藏在花束后面，却被手疾眼快的日向抢先了一步，捏住脸颊向两边拉扯，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抱怨，“是是是……”
类似于“互动好可爱啊”、“难道是那种关系吗”、“现在的男子大学生都这么高吗”、“白发的那个好帅啊”、“想问他们要电话号码”的议论声飘过听力绝佳的耳朵。
终于反应过来的日向尴尬地放下手，“口、口气也太敷衍了吧……”
狛枝侧过头看他，过长的刘海落在鼻尖掩住神情，“……再不进去的话，折价物品就要被抢光了哦？”
消费观非常普通的两人基本没有为金钱的问题困扰过，光是在未来机关就职的薪酬就足够花销，更不用说狛枝三天两头中的奖。最近光是在有效期内兑换完那些奖券就很困扰了，再加上分别出差的工作行程，好像很久没有一起逛过超市了？
看穿了日向的犹豫，向来很会看眼色的狛枝提议，“顺便给那孩子买点圣诞礼物吧？
他口中的“那孩子”指的是两人一起养的萨摩耶。因为在取名的问题上各执一词（坚持要用日语名的日向VS想用英语的狛枝），到现在也没能定下正式的名字，每次看到欢快扑过来求蹭蹭的中型犬，两人都会心虚地缄默不语。
就这么拖了一年也没能决定下来，有时会用“那孩子”或者“汪酱”之类的称呼来代指，在关键的名字上却谁都不肯退让。这件事还被未来机关的众人嘲笑了数次，连苗木有时候也会打趣：“到底是太郎还是White啊？”，在这种情况下才会难得口径一致的两位：“谁会取这种土气的名字啊！”
“啊……狛枝！”日向推着购物车紧跟在身后，“就在你脚下的那个货架，就是那个绿色的瓶子，记得拿超大容量的啊。”
“唔，我看看……酸奶、水果、纸巾、相框、灯泡、七号电池——”念着购物清单的声音戛然而止。
棕发青年好奇地凑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字就被按着额头向后推。
“日向君是笨蛋吗？嗯……或许厚脸皮的预备学科没办法理解，但就算是我这种人也是有羞耻心的。”
被他义正言辞的口气和表情搞的摸不着头脑的日向，“诶？”
“草莓味的。（压低声音）”
“……抱歉。”
最后两人红着脸去付钱了， 收银员倒是一幅司空见惯的样子，非常有职业操守到全程除了必要的礼貌用语之外不提一句多余的话。
一路保持微妙的沉默直到走出超市，谁都没有先开口。等日向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找车钥匙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把车开来，尴尬地看着满地的购物袋，支支吾吾地开口，“那、那个……狛枝你行李箱里还有空隙吗？”
“虽然很想给出肯定的答案，但遗憾的是我的箱子没办法容纳那么多东西呢，浪费了日向君的期待真是抱——！？”肩膀上突然传来的重量让他不得不停下弯腰的动作，习惯性地眯起眼露出歉意的笑容。
那双掩在隐形眼镜背后的异色瞳认真地直视着他，“不许说这种听着那么客气的话。”
“没有客气啊？”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太小心翼翼了。”日向斟酌用词，“以前会更加……嗯……就是更加……”
狛枝笑嘻嘻地绕到他身后，“更加猖狂一点？”
“……是更加随性一点啦！”
“因为在那个时候想着根本没有要去讨好预备学科的必要啊。”
“居然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来了？”日向无语地接过递来的购物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因为本来就是事实嘛？”白发青年笑得眉眼弯弯，他本来就长得秀美精致，每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更是杀伤力激增。
被撩到的日向很没骨气地脸红了，“别擅自扯开话题啊！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啊？”
“嗯嗯……该怎么说呢……”狛枝苦恼地摸着下巴琢磨着表达方式，漫不经心地丢下炸弹，“‘想要温柔地对自己的恋人’的这件事，很正常吧？”
“……”这家伙总是喜欢用悠闲的步伐抛出疑问，却在引起别人兴趣后，狡猾地避而不谈。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记得在刚交往之前一点的时候……对，差不多也是两年前的圣诞节前夕，日向用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借口强行放慢工作速度，对方也很配合地拖到了加班时间。眼看着楼层里只剩下几个常年奋战到深夜的技术部同事，他鼓起勇气提出了一起出去居酒屋的邀请。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呢，因为我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呢……稍微有些不安。”狛枝微微低下头，忙了一天后的西装早就布满褶皱，连领带也松垮地歪着，几缕过长的发尾乱翘着垂在肩上，整个人都显现出加班后特有的疲惫和慵懒，却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就、就普通的答应？”日向慌乱地移开视线，幸好天色已晚，倒也勉强混了过去。
十二月正值深冬，寒风肃杀，地上铺着层层叠叠的落叶。在这个季节狛枝依然穿得单薄，和夏天的区别也只是将原本宽松的外套换成了风衣。呼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化开，留下极淡的痕迹，寒意顺着间隙往骨头里钻。
干枯的枝头上却残留着清浅的月光，像是为了中和掉些许浓厚的夜色。气氛忽然就变得诡异起来，刚才那点暧昧又灼热的小气氛被这阵凉风吹散，只留下清醒的意识。
“呐，日向君为什么会……看上我这种人？像我这种随时被抛弃都不奇怪的无可救药的垃圾……”他轻轻地问。两侧的路灯落下光晕缀在纤长的睫毛上，像是影影绰绰的烛火，虚幻而疏离。
本来想用“喜欢”，话到嘴边又退缩了。平时擅长用言语牵动人心的人遇到了自己事情却变得无措又笨拙，作为优点的洞察力和分析力反而成了阻碍——对于这段时间来日向的心思，就算是不愿意往那边去想也得出了结论。
从那种极端的环境里脱出，最初自然是会有慌乱和迷茫，但至今已过去半年，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人好好地去整理自己的情绪。在程序里针锋相对过数次的两人却突然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最初连视线的接触都会尴尬，刻意的避开反而显得诡异，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陌生人游戏。
后来不知道是哪方先主动的，从最简单的问好开始，一点点地恢复着交流，跌跌撞撞地前进，循序渐进地发展，伴随着试探和琢磨、争吵和讨论、退让和商谈。
曾经一度在程序里错过的两人终于尝试去了解彼此。
有的时候，日向甚至会去想，如果自己和狛枝都只是希望之峰学园的普通学生……不，如果连才能都没有，只是作为同校生相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日向苦笑着摇摇头，却像是终于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重担一样，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因为在无可救药的这点上，我也是一样的。”
狛枝哑然失笑，“啊，我明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能看上我这种人的日向君的确是无可救药呢……”
“不是这样的。”那双漂亮的异色瞳迎上他讶异的视线，日向摇了摇头，毫不避讳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去，“我是前绝望残党、是预备学科、是没有才能的普通人……是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狛枝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人在各种阶段，时常会染上不同的颜色，有明亮的颜色，有灰暗的颜色，也有触目惊心的颜色。但涂上什么颜色都没关系，是这样的吧？
“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呐，不觉得很安心吗？”棕发青年笑得淡定从容，解下围巾的手指却在轻颤——当面告白哪有不紧张的呢？
比起避而不谈，而是选择去面对。
因为谁都曾经染上过各种颜色，所以才能一边掩藏着伤口，一边勇敢地活下去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散落，在这寒冷的风里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冬夜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简直就像是在复健期间再次进入程序时所收集到的希望的碎片嘛。
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和“希望”相关的内容是他向来谨慎对待的，习惯性地想要否决，却第一次犹豫了。
狛枝神情复杂地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围巾，许久不说话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该说不愧是日向君吗？厚脸皮的程度完全超乎预料了，在这种情况下逞强回绝也未免有些太不识趣……”
随后他就被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你给我听好了。”棕发的预备学科拽住他的衣领，强迫那双灰绿色的眼直视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散在空气里，异色的双瞳却熠熠生辉。两人间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每一个音节清晰地敲在心上，“我喜欢你，狛枝。”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关于你是个多么差劲、糟糕、恶劣又麻烦的人的这件事情……”
“明明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但我还是无可救药的被你吸引。”
“但那又怎么样呢？未来谁也不能确定吧？就算我现在信誓旦旦地说一些看似很绝对的话，也没办法保证能够全部兑现……况且这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吧……”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的未来里肯定有狛枝的存在’，为了公平起见，也把我放进你的‘未来’吧？”
“……”
啊啊、太狡猾了。
居然说出这种话，不是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明明最初只是个普通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耀眼了呢？
“你会犹豫也是因为害怕在这之后会有怎么样的‘不幸’会到来吧？”
“呐、我说，别在这里放弃啊，给我好好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啊——！”
雪愈发大了，晶莹的光点触碰到皮肤，很快就化为无色透明的水迹，但那份冰凉的触感却留下了。日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站在雪中，在某人眼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闪耀——散发着温和又让人安心的光芒。
“——！”脸颊的温度烧起来了。明明只是个预备学科而已，为什么再能将别人的心情搅得一团糟呢？
他似乎是想避开热烈的视线而侧过头，却被扣住下巴硬掰回来，只能自暴自弃地说出藏在心底许久的不安，“……反正也是一时的新鲜感吧？恰好我也不想被日向君讨厌啊，就这样把我当作随时可以刻意抛弃的垫脚石也没关系哦，倒不如说我更愿意履行这项职责呢……”
对这份小心思早就摸得透彻的日向不依不饶地凑上去，额头相抵时的体温让他微微一怔，“呐，别逃避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你也不想在这里放弃吧？我认识的狛枝凪斗是这么胆小的人吗？连承认喜欢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唔、唔呜！？”狛枝的后半句话淹没在唇齿交缠里。日向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能看穿，才难得强势地堵住了那张口不对心的嘴吧？
恍惚间他似乎觉得有冰凉的雪花落在额头，却觉得非常温暖。
圣诞节，就快要到了呢……
“哪有人在告白的时候就拿出戒指的啊！太犯规了吧！日向君居然是个行动派，明明长着一张草食系的脸？简直是商业欺诈！”每次想起当时的片段，他总是忍不住吐槽，并且义正言辞地声称自己是被拐骗了。
“狛枝当时也很开心吧？”日向趁机抓住那只戴着戒指的右手，从无名指的指缝开始落下细碎的吻，一路轻点到指尖，极尽温柔缱绻。
无法反驳。话说预备学科也太直白了点吧！
“……呐，听得见吗？”
被唤了数次才从回忆里惊醒的日向茫然无措地抬起头，“啊、啊？”
狛枝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因为日向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傻笑啊，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觉醒了做白日梦的才能呢，没事吧？”
“……没事。”
拎着购物袋和行李箱的两人是这条街上再普通不过的景象。
从断壁残垣的状态里恢复的世界百废待兴，到处都是借着节日推出的折价促销。曾经满大街都是的电子屏幕在那场消灭绝望的战争中被破坏，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个，却依然挡不住行人的热情——曾经看腻了的日常如今显得弥足珍贵。
大部分路人虽然衣着朴素，脸上却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
日向在年初时提出的买车的计划早在十月份达成，工作的缘故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度过，甚至在长途出差的过程中轮流驾驶已经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用交通工具解决困扰的两人第一次认识到无车族的艰辛。
气喘吁吁地赶到家已临近晚餐，先跨进门的狛枝换上毛线袜和居家鞋后习惯性地先去看贴在冰箱上的分配表，上面用颜色不同的笔区分出了两人做饭和打扫的次序……嗯，因为这周基本都在出差，所以要在下周把拖欠的家务补回来。
他在心里默算着天数，按照次序用墨绿色的马克笔将“KOMA”备注在家务分配表上。
“狛枝，帮我拿个番茄过来。”从厨房里探出头的日向喊道，脚上踏着同款毛线袜。
眼尖的狛枝立刻就发现对方的脸颊上沾着面粉，强忍笑意维持声线，“好。”
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摘隐形眼镜的预备学科眨着那双异色瞳，迷茫地看着他。
狛枝捂住嘴，指着他胸口的一块污渍，“围裙？”
“完、完了，这件衬衫可是我第一次穿啊！”低下头看了一眼，日向仿佛如梦初醒般地大叫起来，丢下手里的厨具，向里屋跑去。
因为是今天才送给你的交往两周年礼物啊，轮到今天做饭的人却穿上了新衣服是怎么回事啊，笨蛋预备学科。他在心里这样嘲笑着日向，却对自己在半路上就偷偷带上新手表的行为毫无自觉。
等、等一下，现在进去的话，藏在日向君枕头下的圣诞礼物，可能会被提早发现……？完蛋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慌乱无措地追着日向的脚步冲进里屋。
“呜哇——！”
“痛、痛痛……！”
End
不仅想撒糖，还想试图用自己理解让你感受到温暖。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ノ
参考：
カラフル/H△G
另外虽然完全看不出，但还是很不要脸的说参考了川端康成的《睡美人》里的写作手法。
